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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一八 放誘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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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一八放誘餌

這其實是尹溶風苦思冥想後的辦法。

嵐兒喜歡水秋千水臺子,斷不可能讓她放棄,離開京城她可能會覺得更自由,屆時不管是自己練習,還是收些徒兒當教頭,都隨她;他去戍守邊關,一來不用再讓兄長忌憚,二來也能憑借自己的力量為父皇分憂,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。

最重要的是,他們不用在父皇面前礙眼,也不必再被文武大臣們恥笑,遠離是非之地,過自己的日子去。

也算是三全其美了。

誰知和興帝聽後,拍案而起:“混賬!尹溶風,你竟為了一個下九流的女子,連你父皇、母後都不管了嗎?身為一個皇子,棄大熹江山於不顧?!你要甘心做一個逆子,活活氣死我們?!”

“兒臣並無此意。”尹溶風叩首道,“請父皇息怒!”

和興帝走到他面前,負手而立,低頭睥睨這自己這個從小聰慧懂事的兒子,滿心怒火不知該如何才能發洩出來。

這孩子從小懂事,也最討他歡心,但身為帝王,須得一碗水端平,到了該立儲的時候,他更不能表現出明確的偏愛,以免引發朝臣結黨。

很多人沒有猜錯,當時皇帝心中屬意的其實正是這第三子,畢竟論才學、心性、心胸、格局,尹溶風都比尹溶瀟略勝一籌,唯一居於劣勢的,只是他雖嫡出,卻非長子。

大熹朝立太子以嫡長子為先,但也並沒有嚴格規定不可以立其他皇子,尹溶風的確是最好的候選人之一。

誰知他為了避免爭端,竟跑去道觀清修,白白放棄了大好機會。

和興帝在感慨此子有一顆玲瓏剔透心的時候,也遺憾他缺乏殺伐欲,性子過於溫順,若成為帝王,會是一名仁君,卻無法開疆拓土,為大熹擴張版圖。

而他主動退出,也說明了態度,皇帝自然心領神會,便不再勉強,順理成章地將太子之位給了嫡長子尹溶瀟。

瀟兒雖才學心胸都有限,但更有帝王霸氣,若是將來有風兒輔佐,兄弟齊心,可保大熹長治久安。

和興帝對他們兄弟倆寄予厚望,卻沒想到尹溶風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躲去邊關!

“風兒,你身為皇子,肩上有皇子的責任,現在你怕你大哥心中不安,故意表現得玩物喪志,難道能瞞過朕的眼睛?”他壓著心裏的火氣道,“朕知道你心裏有數,從來不曾戳穿,只希望將來瀟兒繼位後,你們兄弟倆都能放下心中成見,真正兄友弟恭,並肩作戰,你怎麽能如此任性,拋下大熹不管?”

尹溶風伏在地面上,顫聲道:“父皇能看穿兒臣的偽裝,自然也能看清兒臣的心意,只要父皇準許這門親事,兒臣願憑您和兄長差遣!”

“不可能!你死了這條心吧!”

“兒臣身為皇子,只有這一個要求都不行嗎?我只想跟喜歡的女子結為夫妻!”

“就因為你是皇子,別的事都可以任性,婚事,萬萬不可!”

聽了這話,尹溶風緩緩起身,仰起頭來,赤紅雙目哀傷地看著和興帝:“父皇……”

“你應該早就知道這就是現實,你當然可以娶自己喜歡的女子做王妃,但那個女子必須在合適的範圍之內。”和興帝低頭看著他,目光被燭火映得發亮,滿臉寫著不容抗拒,“適合做王妃的人當中,總會有你喜歡的人。”

尹溶風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,無言以對。

和興帝彎腰拍拍他的肩膀:“你還是想清楚為好,免得牽連其他人遭罪。”

與此同時,可能“遭罪”的四人組已經結束了夜宵小飯堂的營業,收拾好廚具、刷完碗之後,開始準備實施他們的計劃。

若是夏日時分,這個時間可能還有人在外練功,就算水秋千隊不練,其他項目的技手也可能會練,總之院子裏應該會到處是人,不便幹什麽見不得人的“勾當”。

好在現在是冬日,還是深冬,冷得要死,大家全都縮在廬舍裏烤炭爐,傻子才會出來瞎溜達,松茂團偌大的院子裏一片寧靜,根本聽不到人聲。

於是,在夜色掩映下,邱嵐四個人悄麽聲地來到了院子的西北角,遠遠看見那一排小破屋蟄伏在黑暗中,像是熟睡了許久似的。

蘇琴歌和丁雪月仗著武功高強,竄上了四周的高樹,哪怕那些樹已經掉光了樹葉,至少黑黢黢的也沒人會擡頭往上看,足夠她們隱蔽。

掃視過周圍之後,她們分別吹了幾下口哨,示意目前十分安全。

邱嵐幾個得到了消息,立刻竄到了舊冊庫門口。

百戲團的冊庫並非什麽機要之地,但門上還是上了鎖,不過他們沒打算從大門進——桑原手裏拿了個小鐵鉤子,捅開窗紙,伸進去把窗栓扒拉開,窗戶就輕而易舉地被打開了。

至於窗紙捅破這事會被人看出來,邱嵐並不在意,本來就是要留點痕跡的。

張夜明先跳進去,把方絲雨抱了進去,然後邱嵐和桑原跟著翻進屋裏,再將窗戶扣上。

這幾間小房子內部是通著的,方便了他們查找,幾個人吹亮手裏的火折子,準備開始忙活。

雖說一個百戲團會登記入冊的人和物並不多,但積攢了二十餘年,數量還是很可觀,邱嵐慶幸這庫房還沒滿,不然古早的那些資料恐怕早被清理了。

既然還有地方,管庫肯定懶得扔,畢竟他們連打掃都犯懶,好些架子上都結了蜘蛛網。

幾人直奔最角落的木架,先尋到了二十年前那年的前一兩年的一摞冊子,然後找到聘用小廝的花名冊,數了數大概有十幾本,便每個人分了幾本,開始逐頁查找。

他們各自占據了一個角落,刷刷刷地飛快翻著書頁。

桑原挨著邱嵐,突然搗了搗她的胳膊,用氣聲道:“現在這樣,像不像咱們覆習考試的樣子?”

他們平時上文化課也不怎麽用心,到了期末就開始加班加點的補課,宿舍熄燈之後有很多人跑到走廊上借光,也有人會在宿舍打手電筒。

但他倆想在一起覆習,於是就會跑去宿舍樓外隱蔽的角落裏一起用手電筒照明,若是冬天,就會找個比較偏僻的教學樓,一起縮在墻角。

邱嵐的課業比桑原還好些,除了要覆習自己那份,大多時候還得負責給他講題,好在這人腦瓜還算聰明,也會融會貫通,講起來也不費力。

“確實有點像。”她忍不住笑道,“只不過這火折子太暗了,沒有手電筒好使。”

桑原從她手裏奪過去幾本:“給我給我,免得你熬成近視眼,這裏也沒辦法配眼鏡。”

“你就不怕近視了?”邱嵐雖然反問,但也沒把冊子往回拿。

桑原挑挑眉:“掐指一算,我是不容易近視的體質。”

“別貧了,快找吧!”邱嵐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方絲雨倆人靠墻坐,他倆雖然聽不清那倆人說的是什麽,但能聽出那氣氛很是不錯。

“我怎麽覺得,嵐姐兒好像對桑技手比以前好多了?”方絲雨跟張夜明咬耳朵。

女孩說話的氣息噴到他耳廓,張夜明立刻覺得那一小片皮膚變得滾燙,汗毛根根直立,頭皮瞬間麻了。

“啊……是嗎……”他腦子都快被蒸發了,根本轉不了。

方絲雨輕嘆一聲:“算了,我看還是隨緣吧。”

說罷便坐回去繼續翻查。

倒是張夜明發了好一會兒呆,才把心跳平靜下來,免得這裏太安靜,會被旁邊的人聽到。

黑暗的庫房裏只有“刷刷”的翻書聲,好在沒用多久,就有了好消息。

方絲雨先喊道:“我這裏有一個!”

“我也有!”桑原舉手。

張夜明隨即喊道:“我這有兩個!齊了!”

“得,看來我省事了。”邱嵐樂道。

接下來他們把這些人的資料抄在了帶來的紙上,然後將冊子們潦草歸位,並沒有恢覆原樣——同樣也是為了留下一些蛛絲馬跡,好放餌。

稍後四人再從窗戶翻出去,桑原沖樹上的兩個女侍衛吹口哨示意,大家便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去。

經過院門的時候,看門的小廝還問:“今天怎麽這麽晚啊?”

“嗐,太累了,手腳慢了一點。”方絲雨回答。

小廝點點頭:“也是,白天忙晚上也忙,能不累嗎。”

離開松茂團,六人自然而然兵分兩路,張夜明回自己的院子,邱嵐、桑原、方絲雨還有兩名女侍衛一起返回他們住的地方。

停在倆人的小院門口,其他人先進去了,桑原戀戀不舍地看著邱嵐:“姐姐,之後怎麽辦?”

“查人的事兒拜托睿王殿下,至於流言,我們找機會散播開來,希望能有效果。”邱嵐答道。

桑原點點頭:“嗯,要是那人能自投羅網,我們就省事了——明天咱倆又能一起同臺跳水,激不激動?”

“激動什麽,一直都沒來得及練,希望別丟人就行了。”邱嵐無奈道。

桑原笑著說:“以咱倆的默契,絕對沒問題。”

“嗯。”夜晚微光中,邱嵐看著他英俊的眉眼,忍不住勾起唇角。

“那……晚安了?”

“晚安。”

桑原目送邱嵐進了院子,關上院門,靠在自家門上長長呼出一口氣。

姐姐啊姐姐,什麽時候才願意原諒我呢?

我好想你呀!

第二天,半決賽第二場,邱嵐倆人沒有比賽,只等最後宣布結果,以及現場表演水臺子。

對於成績,他倆都很放松,昨天第一場比賽裏兩人均位列三甲,今天除了莊橋和宇文山之外,沒有人對他倆的成績有威脅,現在等於穩進決賽。

於是兩人便輕松地坐在技手候場區的坐席上,一人捧著一袋“黃金萬兩”,吃得不亦樂乎。

歸海玉昨天也跳完了,成績排在第七,現在稍稍有些緊張,他自知比不過兩個百戲團的首席技手,因此只要再多一個人跳得成績比他高,他就出局了。

小留學生緊張得一直抖腿,抖得邱嵐有點焦躁。

“別緊張。”她安慰歸海玉,“我看今天其他人水平都一般,你還有希望。”

歸海玉慘白著一張臉,違心道:“沒事沒事,反正我第一次參加,能在半決賽排前列就夠了,下次再來!”

“下什麽次,一個技手的黃金時代能有幾年,只要參加比賽,就要力爭上游。”邱嵐把手裏的紙袋子往他跟前一湊,“吃點好吃的,調整心情。”

歸海玉下意識地抓了一把爆米花,一粒一粒往嘴裏送。

“哦對了,今天我聽說團裏出了一點小事故,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。”邱嵐裝作風輕雲淡地說,“好像院西北角那個舊冊庫被人撬開窗戶進去了。”

孫時波和鄭茂就坐在她身後隔一排的位置,將這話聽了個清清楚楚,頓時大驚,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旁邊坐著的孔恕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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